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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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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關皇家尊嚴, 和迫在眉睫的賜婚聖旨。

康熙心中沈吟, 著實有些不好辦。

晚間去找姜妃, 詢問一番之後,得到的回答讓他愈加沈思。

姜照皊剛開始的時候, 也有些想不好到底該如何回答,說實話,原不關她的事, 只要她跟家裏頭說一聲, 不許親上加親, 只要她活著, 便沒有人敢違逆。

但如今她坐在妃位上,所吃所用都出自民。

這麽想想, 遏制親上加親風氣,也算是吃著人家的飯, 為人家做點事了,因此細細思量過,才認真開口。

“聽著只多了一倍有餘, 像是不大多的樣子,但還有個體弱多病呢, 好不容易成年了, 人沒了, 不更叫人心痛?”

“再加上,確實有那麽多,放在富庶人家, 無非多幾個奴才,多擺幾雙碗筷的事,可這天下間,富戶有多少?”

“皇家尊嚴固然重要,更重要的是,您朝令夕改,為的是民還是私,都不傻呢。”

她原沒想著康熙會來問她,便有一句說一句,沒有說一些很客套的空話,而是認認真真的站在老百姓角度上考慮。

“您想想,這下田地做活,原本就是沒日沒夜的,要圖涼快,趁天時,如此一來,家裏頭有個腦癱什麽的,誰能伺候?”

姜照皊記得,她們這一代,剛剛開始禁止近親結婚,因此還遺留著些許問題。

比如農村裏頭,哪個村沒幾個啞巴憨子,等到她們這一代又生孩子的時候,選擇了優生優育,再加上有產檢這回事,問題嬰兒還是有,但不像早些年那麽普遍,可見也是有用的。

天下人這麽多,非得在親戚堆裏找,算是個什麽事。

就算知根知底,這婚後生活身份變化,也不見得就跟想象中一樣美好了。

現下說這個還有些早,但是像佟貴妃和皇上是表親,未來會有一個公主,長到幾歲的時候沒了。

純親王隆禧英年早逝,好不容易有個遺腹子,結果早夭了。

未來的雍正帝,和他的嫡福晉烏拉那拉氏也沾親帶故的,生下來的弘暉阿哥八歲沒了。

這樣的事,輪到自己頭上才是真的痛。

可這些都還未發生,姜照皊不能說,只能撿了身邊的例子說。

康熙嘆了口氣:“朕知道了。”

“嗯。”姜照皊隨口一應,突然覺得有些不大舒服,心裏慌的厲害,她臉都白了,豆大的汗珠從臉頰上滴落。

腿一軟差點摔倒,趕緊扶著座椅起身,見康熙神色驚慌,她強撐著立起來。

頭暈惡心在一瞬間盡數泛了上來,她難受的咬緊後槽牙,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的時候,狠狠的掐了大腿一把,她不能暈,以她身體素質,不會突然有這麽強烈的反應。

康熙被她嚇的白了臉,著實方才還說說笑笑,突然就面色青白,整個人沒有一點顏色了。

那額頭發黑的樣子,讓他心生恐懼。

“傳禦醫!”他顧不得儀態,嘶吼出聲。

姜照皊強忍著撐起來,還未動作,就聽甜寶叫聲淒厲,叼著她的衣擺往外拖。

她有些恍惚,看向外頭,就見主子們養的寵物一個個都瘋了,上躥下跳,沒個安生,要知道這宮裏頭能做寵物的,那都是極溫順的。

咬了咬牙,視線才算是清明了些,天上飛鳥嘎嘎而過,隱隱約約的,也透出幾分淒厲來。

“皇上。”她電光閃念間,好像知道什麽了。

她越是要說,眩暈失重感就越是強烈,但是不說,京城危矣。

“皇上,臣妾日夜噩夢,京城不日地動。”快速說完之後,她猛然難受,就要站不住,卻被康熙撐住了。

“你怎麽了?”康熙聽不清,湊了過來,姜照皊一口氣梗在胸口,淒慘的笑了笑,沒想到,她最是貪生怕死,好逸惡勞,卻要扛著靈魂撕裂的痛苦,提前預知。

“不日京城地動。”一句話說完,她再也遏制不住,悶哼一聲,有淡淡的血線從唇齒間溢出。

康熙一時驚住,他驚疑不定的看向外頭,若說有異動,自然是有的,上一次京城地動,他業已記事,倒記得當時慘狀。

“欽天監上下聽傳。”他肅容說一句,這又轉身看向姜妃,示意禦醫趕緊診治。

甜寶齜牙咧嘴的想要對他發出攻擊,不覆往日乖順。

康熙叫人把它捉去關著。

姜照皊吐了點血,人更難受了,五臟六腑燒著疼。

“草。”她忍不住罵出聲。

禦醫將望聞問切都進行了個遍,甚至才姜妃唇邊血都研究

了,最後盯著康熙要殺人的視線,弱裏弱氣的開口:“娘娘身子極為康健……”

康熙:“滾!”

人都吐血了,這會兒臉還青白著,整個人都水裏撈出來的一樣,跟他說康健。

趕緊又換了一批禦醫來,診斷結果還是這樣。

姜照皊也有些怕,捏著他的袖子,哭唧唧:“臣妾不想死。”

把康熙都給氣笑了,方才強撐著非得要說,這會讓又說不想死。可越是這樣,越說明其中有事。

他想了想,到底有些不放心,將姜妃和禦醫一道帶著往乾清宮去,怎麽也得放到跟前。

欽天監的官員早已經在乾清宮正殿等候,看著康熙懷中抱著一妃嬪,細心妥帖的放在屏風後頭的軟榻上,身後跟著的禦醫就等在門外。

都有些摸不著頭腦,這是要他們查禍國妖妃不成。

南懷仁上前請安,被康熙叫起,接著就被一句話給砸暈了:“京城要地動了。”

欽天監不光是算吉祥日子的,屬於古代的天文學部門,這地動的事找他,再正確沒有了。

姜照皊躺了一會兒,偷偷啃了系統出品的雞腿,覺得好受許多,便偷偷來聽康熙和南懷仁的對話。

猛然間砸出來這麽一句話,要不是她是當事人,而說話的人是皇帝,她估摸著會直接罵回去,哪裏來的神經病,說地動就地動的。

南懷仁顯然也有些懵。

姜照皊都同情他了,就是在現代的時候,科技這麽發達,許多地震還不能完美提前預測,更別提全靠人力的古代了。

“呃”,卡殼了一下,南懷仁躬身道:“微臣不查,可否可同僚在殿外觀測一番?”

康熙冷漠的擡了擡下頜,允了。

姜照皊默默的又吞了一口血,覺得自己虧大了。

一行人打開殿門,走了出去。從她的角度看,康熙負手而立,迎著光,那身影如同蒼松修竹般挺拔,身上的衣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。

隱在暗光後頭的一點下頜,線條清晰明朗,透著如玉光澤。

姜照皊偷偷看了一眼,就見欽天監的官員們湊在一處,絮絮的討論著,說著說著,氣氛激昂起來,眼瞧著要擼袖子打架。

康熙清了清嗓子,眾人登時又安定下來。

接下來發生的事,姜照

皊不知道了,她咽了幾口血之後,雞腿的能量消耗幹凈,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。

等她睡醒,就已經在帳篷裏了。

爬起來瞧了瞧外頭的天色,尚昏黃著,她張了張嘴,又是一口血沫子。

“水。”

田田一直在註意著她的動靜,見她睜開眼睛,就要湊上來,又聽她說要喝水,頓時手忙腳亂的開始倒水。

“娘娘,您來喝一口。”

就著田田的手,姜照皊喝了一口水,一股子血腥味,她嬌氣的呸了出來。

心想,照這個程度下去,她能不能撐到地動還是個問題呢。

上天老兒殺我,她都沒想起來這回事,何苦給她預警,給了預警又何苦不讓她說,她這輩子都沒這麽慘過。

喝口水都是血味,五臟六腑還燒著疼。

現下疼的久了,倒有些麻木的意思在,見田田唇線緊繃,眼圈微紅,她笑著調侃:“還沒生孩子疼呢。”

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了。

畢竟生孩子是十三級疼痛,現下差不多是十二級吧。

田田本來心裏就難受,見她勾唇笑,偏疼的厲害,那笑更像苦笑一點,不敢做出難受樣子叫主子也跟著難受,便勉強扯了臉來笑。

“沒以前帥了。”姜照皊咕噥一句。

她喜歡田田,一是當初在冷宮的時候相依為命,再就是這臉、這大長腿。

“哈?”呆呆的應了一聲。

田田又趕緊問:“渴不渴餓不餓,要不要吃東西之類。”

姜照皊疼的難受,被他念的煩,揮了揮手示意他閉嘴,這才低聲問:“現下什麽時辰了?”

田田抿嘴,一五一十答:“現下剛卯時,昨兒連夜在太和殿前紮了蒙古包,主子們都在裏頭休憩,奴才們候在外頭。”

大多都是徹夜未眠。

康熙沒有解釋太多,直接拿出皇權威勢,叫人都來太和殿集合,就連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兩位老祖宗也請來了,其他人各有不服氣,卻不敢說什麽。

京畿地區更是直接派兵出去,強行叫人在空地上集結,不說緣由,也是怕有人貪財,只顧著收拾財物,反而耽誤了時間。

一時間怨聲載道,明裏暗裏埋怨頗多。

畢竟突然離家,這屋裏頭門都沒來得及鎖,若是丟點什麽,誰來負責。

甚至還不許人睡,困的跟什麽似得,只準抱團取暖,不許人回去睡覺,這是什麽明君所為。

過了子時,就算是壯年也撐不住了,躺在地上要睡,都被叫了起來。

這下都不高興了,一個個心中不虞,卻不敢說什麽。

平民百姓倒好些,聽命聽慣了的。

這京城裏頭,特別是內城,盡是些皇親國戚、達官貴人,一時間誰能服氣,還是三位王爺齊出,還鎮得住。

等到子時過半的時候,所有埋怨的嘴,都啞然無聲。

地動總是令人敬畏,且無能為力的。

在空地上的人們,眼睜睜瞧著房屋倒塌,地動山搖,卻無法可想。

康熙盡量將傷害減到最少,卻仍舊有偏遠地區通知不到位,或者有些陽奉陰違,偷偷回家的,傷亡倒也有,只是少了些。

地動開始的時候,他立在太和殿的丹陛上,目光所及,皆是一片黑沈。

這一次,何嘗不是有賭的成分。

姜妃的話,加上欽天監不太確定的話,就做了這個決定,他心裏也是非常焦慮的,擔心一夜無事,那他的帝王威儀必受損,想要重新建立,是非常艱難的。

可當地動真正開始的時候,他又難受,這一下,京畿地區失財者眾,怕是也有一番波折。

子時一刻。

這個時間點,正是熟睡的時刻。

就連他也已經睡下了,若是真正發生地動,那麽這倒塌的房屋中,必有人亡。

如今塵埃落定,他心情更加覆雜,經此一事,他的聲望必然更上一層樓。

“姜妃呢?”他問。

梁九功趕緊上前道:“現下已經醒了,田田餵著喝了點水,又說了幾句話,瞧著倒……”

他話還未說完,就被康熙打斷了:“還吐嗎?”

梁九功沈默,半晌趴伏在地上,磕了個頭,不敢說話。

這就是還吐血了。

偏禦醫都跟著,個個都說姜妃無事。

身子康健。

他無力的冷笑一聲,倒不知這嘴裏沒斷過血,怎麽就叫康健了。

“你去……”康熙垂眸,嘆了口氣:“罷了,朕去吧。”

他擡腳就往姜妃的蒙古包走,兩人是挨著的,一會兒就到了。

“皇上駕到~”梁九功話音一落,就見姜妃娘娘眼神晶亮的望過來。

康熙坐在她床前,看著她小臉蒼白,精神倒好上些許,心裏就害怕。

卻仍是面上帶笑,慢條斯理道:“等你好了,朕給你加個封號如何?你喜歡什麽?”

姜照皊橫了他一眼,懶得接這個話題,轉而說起孩子來:“胤祚和胤祐還小,整日喜歡撅著肉墩墩的小屁屁睡覺,她倆都喜歡吃水果,您掐著讓少吃些。”

她想了想,有些舍不得。

可是這嘴裏的血腥味都下不去,放在這個時代,大約是治不好了。

害,左右這一年多都是偷來的。

康熙聽她說這話,隱忍的捏了捏拳頭,想說這京城百姓也罷,六宮後妃也好,他還是想讓她好好的。

她又嬌氣又蠻橫,興致來了,連他都懟,肩膀上被她咬的青紫還未下去呢。

如今聽她說這些,哪裏聽的下去。

他原本想著,她也就是個玩意兒,他現在稀罕極了,就想捧到手心裏,等到時候他沒那麽喜歡了,也會妥帖安置。

要不然也不會越過嬪位,直接給她妃位。

畢竟當時就算她有孕,那還沒生下來呢,就算生下來,這榮嬪膝下還三個呢。

可他還沒稀罕夠呢,她就這樣。

“乖,沒事的,禦醫說了,你康健的緊。”康熙垂眸道。

姜照皊哼了聲,接著說道:“田田那狗奴才,您放出去吧。”

身邊的田田聽見,頓時不依了:“您莫說這話,您在哪奴才在哪,若是,奴才就殉葬。”

“狗奴才!”康熙一腳踢了過去。

他最聽不得的就是這話,田田明明白白的告訴他,姜妃要沒了,他如何能忍。

姜照皊看的心疼,登時一急,強撐著支起上身,有心想罵康熙一頓,但是她若真的沒了,這田田和兩個孩子還得他照看呢。

只可憐巴巴道:“我還沒死呢,您就讓我高興兩天吧。”

康熙薄唇緊抿,唇線繃直,目光黑沈沈的望著她,半晌別開臉,雲淡風輕的開口:“你會無事的。”

他不會允許她出事。

為了家國百姓也不成。

姜照皊覺得,康熙英明仁君的濾鏡,在她這裏碎了,分明聽不懂人話。

康熙直接把書桌拉到她帳前,一邊處理相關事宜,一邊盯著太醫院的人來給她診治,姜照皊被吵

的煩死了,抄起枕頭就罵:“滾滾滾。”

太醫院面對暴躁妃嬪,被砸了也不敢吱聲,畢竟這血線還在嘴角掛著呢,偏偏診斷是康健。

這叫是誰聽了,心裏也不舒坦。

康熙聽到動靜,進來一瞧,姜妃氣的跟什麽似得,一群太醫唯唯諾諾。

“結果沒變嗎?”他沈聲問。

院判上前一步,點頭道:“脈象確實康健,除了這不是嘔血之外,娘娘面色也恢覆了。”他說的都是事實,這事原本就奇怪。

想了想,他拈著胡子,一臉糾結的開口:“莫不是天罰?”

剩下的話,大家都沒敢說。

畢竟地動一事,素來都是‘上不和天心、下不體黎民’之後,上天對人間的警示。

如今被姜妃提前說出來,可不是要應在她身上。

康熙沈默。

他緩緩走了出去,今兒發生的事,著實有些多了。

姜照皊揮揮手,示意人都出去,這才轉頭問白蘇:“田田如何了?”方才被康熙盛怒之下踢了一腳。

“他還成,問了說皇上收著勁兒,沒怎麽傷著。”白蘇道。

她看著娘娘蒼白的臉頰,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您就……”視線轉了一圈,她低聲問:“這麽愛皇上嗎?”

愛康熙?

姜照皊怔忡,她捂著自己的小心臟想,到底愛不愛。

器大活好自然是有的,畢竟是小說男主,對他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優化。

床榻之事向來和諧,他又不是個獨斷□□的,平日裏待她也好,說他不好也說不出來。

可這後宮都是他的女人,你要說她愛,那她得蠢成什麽樣了,不過接觸一年多,床榻之事也並不多,就算生了孩子,那也是為自己生的。

些許喜歡是有的,若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,她也睡不下去。

就算她喜歡美衣華服,珍饈美味,要是處於老年康熙的時期,她怕是不會掙紮,直接在冷宮裏頭謀劃了。

總結了一下優缺點,她在心裏吐槽,該多蠢才會愛上帝王。

嘴裏卻殷殷切切的道:“愛呀。”

現在不管她愛不愛,是不是為了黎民百姓才做預警,這會兒都必須是愛。

因為她沒了,田田和龍鳳胎還在。

只要康熙心懷愧疚,讓孩子健康長大,往後的路就

只能他們自己走了。

再說萬一她沒涼呢,人生總得懷有期望不是。

“愛到不顧性命?”白蘇又問。

“嗯。”姜照皊點頭。

白蘇生氣了,她一直以為,姜妃是個明白人,不會做糊塗事,如今看來,處處都糊塗的緊。

可是娘娘臉色蒼白,那素來嫣紅的唇瓣這會兒毫無血色,透著病態的蒼白。

她原就生的白,這下更是幾近透明。

輕輕一聲嘆息,抹了抹淚,白蘇轉過臉又笑:“奴婢素來張狂,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,還得您撐腰呢,好生養著,等好起來,一切都好了。”

姜照皊點頭,她頭有些發沈,但是睡了一夜,又睡不著。

睜著眼睛看外頭,太陽照樣出來,倒有些風和日麗的味道在。

康熙這會兒焦頭爛額,這半夜地動,縱然人保住大半,但是財物損失比較嚴重,京中最嚴重的地方,多處房屋倒塌。

這些災後重建工作,最是繁瑣。

想了想,還在吐血不止的姜妃,若沒有她,怕是他這會兒正在寫罪己詔吧。

“擬聖旨出來,晉姜妃為……”想了想,康熙垂眸,神色有些溫柔:“仁妃。”

“朕這一生,都在追求做一個仁君,她倒是比朕先行一步,便是仁妃吧。”康熙算是解釋了。

梁九功有些楞怔,仁字一出,仁妃若能好起來,後半生無憂了。

這可比免死金牌還要厲害。

躬身下去辦事,康熙才嘆了一口氣,相對比給她封號,更想著她能好好的。

“仁妃如何了?”他問。

一個叫魏珠的小太監答:“說是用了碗清粥,正叫田田給她讀書呢。”

康熙想著她懶散的躺著,一邊愜意的聽著田田讀書,不由得勾了勾唇角,片刻後想到她如今的情形,弧度又壓了下來。

這一切原不與她相幹,可因著他,她拼死也要說出來,這份心意,著實叫人感嘆萬分。

她若能好起來,定然不負她一片心意。

等到一切妥當,已經三日過去。

康熙總算有空來翊坤宮瞧瞧她,就見姜照皊病殃殃的躺在那,原本就不胖,現下更是清減的厲害,小臉上沒有一點肉。

他伸手覆上去比了比,那頭臉也不比他手大。

“醒了?”康熙低聲問



姜照皊輕輕嗯了一聲。

“還吐嗎?”

“不了吧?”

她有些不確定的回,有時候還有血味,有時候沒有,她偷偷啃個雞腿,就會好上許多,很久不曾吐。

但效用過了,還是會吐。

正說著,唇邊一條血線下來,康熙看的難受,溫柔的替她擦掉,轉而說出來的話卻是平平:“現下夏日炎炎,出不得門,等過些日子,朕帶你去房山看楓葉。”

說起這個,姜照皊歪頭問:“當初還說生完孩子帶臣妾出去玩呢,去了嗎?”她有些不確定,總覺得去了,又覺得沒去。

康熙垂眸:“沒去,朕給你補上,那就去兩次。”

問出去沒去,本身問題就挺大的,生完孩子才幾個月,哪裏就記不得了。

姜照皊哦了一聲,便興致缺缺的又躺下了。

康熙環顧著東偏殿,現下這裏頭的擺設改了許多,能搬出去的都擺出去,放著孩子的小床和東西。

“吵著你怎麽辦?”他問。

姜照皊看了看正在啃腳的胤祚,含笑道:“多瞧瞧唄,吵不了多久。”

她現在起身都難,渾身每一處不難受的。

看見康熙眼神心疼,就笑著道:“其實跟懷孩子的時候也差不多,處處都難受,疼習慣了,有時候就覺得還成。”

這疼哪有習慣的。

康熙沒說什麽,只替她捏腿,一邊緩緩的說著近來發生的事。

“朕給你添個封號,往後你就是仁妃了,聖旨已經擬好,不日就會放下來,只是你這裏宣讀完,不必跪拜,直接捧上神位供著即可。”

“哦。”這個她就不怎麽感興趣了,畢竟有封號縱然尊貴些,那也得她活著才成。

死了又享受不到。

“臣妾就是想求個恩典。”姜照皊試探著開口。

康熙垂眸看她,柳眉微蹙,目含水光點點,以前嫣紅的唇瓣如今是淡淡的淺色,往常的嬌艷褪去,倒顯出幾分楚楚可憐了。

這後妃求恩典,一般都為家族孩子,他想,只要不過分,就都允了吧。

“說。”

“就是把胤祐和阿哥們混在一塊養大,讓臣妾不必擔憂她了。”她原本想求個封,比如固倫公主之類,後來想想,不如這樣,跟她立身的資本,有公主的身份做庇護,總

是可以的。

若跟一般公主一樣教養,出來之後,倒是德言容功俱全,只是少了獨自抗風雨的能力。

康熙一怔,大手捏了捏她的臉,緩緩笑了:“傻子。”

她現在瘦極了,臉頰上沒有一點肉,捏都捏不起來。

姜照皊被說傻子也不氣,這就是答應了的意思。想想又有些唏噓,也不知道她在清朝沒了,會不會回現代去。

這麽一想,倒是期待起來。

除了舍不得兩個孩子,這狗日的古代,誰愛呆誰呆。

“江貴人沒了。”康熙冷不丁開口。

姜照皊一時間什麽沒有反應過來這是誰,疑惑問道:“怎麽沒的?”

說起來,也是癡事一樁,江北晚是個目標明確的,當初想當太後,便能不顧一切的勾搭康熙,只為了懷上皇嗣,更是隱忍了一整本小說,把康熙給熬沒了。

後來她劍走偏鋒提前制出玻璃,斷了姜照皊的青雲路,又拿出電燈泡這玩意兒來。

便一心往研究上走,那日地動通報都要出來,她舍不得自己的科研成果,偷偷的潛了回去,子時一刻的時候,感受到地動再往外走,已經晚了,被壓在宮室裏頭。

這時候亂成這樣,她又交代身邊人,說不許打攪她,直到天亮了,不見她起身,宮女進來找不到人,這才鬧出來。

“沒了?”

姜照皊有些呆,對於江貴人她的情緒很覆雜,對方是導致原主死亡的誘因,她沒有資格說替原主原諒對方。

如今猛然間聽說沒了,心裏還有些空空的,畢竟這大清,有個老家人,就算不會相認,就算反目成仇,可她拘在她的延禧宮,她呆在她的翊坤宮。

輕易也是見不著的。

“嗯。”康熙應了一聲,接著道:“你派去的小太監,倒是把她的本領學個十成十,如今已經會制玻璃和發電了。”

歡喜聰慧,縱然江貴人瞞著他,他也看個□□不離十。

姜照皊搖頭,江貴人前世能在後宮混出頭,這輩子能做出玻璃和發電,說明腦子裏的存貨還多著呢,畢竟她也上過大學,但是這些她就做不出。

歡喜一個古代太監,縱然再聰慧,也學不來江貴人懂的那麽多東西。

時間太短了,就算是天才,也是要時間來成長的



康熙不欲多說旁人,轉而說起她來:“你好生休養著,別整日裏想有的沒的,想把胤祐教養成阿哥,朕不攔著你,但要你親自來才成,朕可不管。”

他冷眉冷眼,冷心冷肺。

姜照皊在心裏頭怒罵,蔫噠噠的耷拉著眉眼,一副小可憐樣子。

康熙伸出手,想要安撫的拍拍她的頭,卻終究又收回了。

有孩子絆著,說不定她有了生志還好些。

聖旨一下,這翊坤宮的事就瞞不住了,眾人都知道,為著地動的事,姜妃提前示警,所以被天罰了,日日吐血,瞧著命不久矣。

一時間高興的居多。

就算因為她的預警,眾人撿回一條命。

可她霸占著皇上一年,也該讓出來了,她死了倒好,一了百了。

沒她的預警,這宮裏頭的建築,也沒那麽容易倒,她有用沒用還兩說呢,現下最重要的是她沒了,皇上空出來了。

襯著皇上沒緩過來,先仔細的養養皮膚,做衣裳打首飾,等仁妃沒了,就該她們了。

仁妃。

皇貴妃品了品這個封號,心裏不痛快,這自古以來,仁之一字,都是用來形容帝後的,這姜妃何德何能。

想著她快沒了,整日裏藥材流水一樣的往翊坤宮賞,卻堆在庫房裏,連拆封的機會都沒有。

她心下又憐憫,縱然一時風光,哪裏抵得過平平安安的。

這人活著,才有無限可能。

她輕嘆了口氣,對仁妃的感官非常覆雜,她家裏頭全塌了,畢竟有年頭的老房子了,住的就是個底蘊。

可逢上地動這樣的事,就有些扛不住了。

盡數倒塌。

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,她手腳都是冰涼的,當知道沒有族人傷亡的時候,這才放下心來。

因此對姜妃的感官,就愈加覆雜起來。

她占了她的皇上,是她最大的威脅,卻又救了她的族人。

左右將死之人,往後對她好些吧,瞧那油盡燈枯的樣子,想必撐不過冬日吧。

她這麽想,佟貴妃也是。

和姜妃之間,原本就只差了一級,一個是得寵的妃子,她是無寵的貴妃,名頭拿出去比,誰的響亮一點,那還不好說呢。

如今她成了仁妃,和她只差了半級,再加上萬歲爺寵她跟什麽似得

,她這個貴妃,若是碰上了,必然是要退一射之地的。

可仁妃要死了。

佟貴妃面無表情的想,這樣也好,她自己死,她沒有下手,一切皆是天意。

看在救了她族人的面上,往後對小公主好一點,替她照看著些,也不枉這一場情分了。

“六阿哥醒了,您可要瞧瞧?”身邊的宮人問。

佟貴妃皺了皺眉,她現在心情不好,沒空哄孩子,便板著臉道:“慈母多敗兒,你這是教唆著本宮做慈母呢。”

宮女被堵的沒話說,磕頭認罪後才告退。

而在長春宮的郭絡羅貴人,心情愈加覆雜,說起淵源來,明明跟仁妃也就處了不到一年,可這些日子,卻讓她念念不忘,若不是保平在仁妃生產的時候推了一把,想必她現在還在她的庇佑下。

每日裏聊聊天,蹭蹭她的好東西。

仁妃大方的緊,什麽都不看在眼裏,說給就給,從來不惦記。

她後來也氣,明明她什麽都沒做,偏偏被降位,整個郭絡羅家的姑娘都受牽連。

現在過的時間久了,又想著姜妃更無辜,平白被推倒,差點一屍三命。

她恨她,卻又念著她。

如今聽說她要死了,心裏又難受起來,盼著她死,又盼著她活。

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揉。

“額娘。”保平睜著大眼睛,弱聲弱氣的問:“她們都說姜娘娘不好了?”

郭絡羅貴人垂眸看她,目露諷刺:“怎麽,挺高興的?”

她推了一把不到她腰間的小人,冷笑一聲扭頭就走。

就像姜妃一直待她好,她待保平哪裏不好,這小東西養不熟,對她那麽好的姜娘娘,不知道被誰攛掇幾句,說推就推,連累她日子也不好過。

這樣的孩子,她也是拿一顆真心餵了一年,都餵狗了不成。

郭絡羅貴人聽著隱隱約約的啜泣聲,忍不住回眸,就見保平圓溜溜的眼眸全是淚意,瞧著純真又無辜。

輕輕的嘆了口氣,她親額娘沒了,她心裏難受,那也不該去推旁人,仁妃對她多好,一點都不往心裏去。

每每看到保平,她就覺得看到了自己,她和保平又有什麽區別,對她那麽好,她一點沒念著,謀劃著叫顏秀女進宮跟仁妃打擂臺,後來失敗了,仁妃也

沒來找她的事。

縱然當時失敗了,又把她堵在假山裏,很是受了一番罪。

如今她要死了,她也覺得期待,想叫她早點死,好把皇上身邊的空檔讓出來,就算萬歲爺一時情深,能為她守幾天,可斯人已逝,就跟先皇後一樣,萬歲爺摟著仁妃的時候,可曾記起來她一時半會。

當初剛死的時候,那也是時刻惦記著吊唁的,時不時就要去鞏華城待一天。

郭絡羅貴人冷笑,可憐仁妃夠蠢,為著他丟了命,圖什麽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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